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7 章

關燈
第 7 章

日子如常進行。

今天剛下過雨,窗外的一切都濕漉漉的像沒有家。

許蕭擡起疲憊的眼看了看外面,心中緩緩嘆出一口氣舒展人生。臉上的口罩悶的人心慌。

這樣的傍晚這樣的我們這樣的高中。可王宇都不曾體驗過,即使是痛也是好的。

這一年,許蕭像餘華書中起伏的船,十八歲,身在囚籠,心出門遠行,想看看貧困大山外面的世界。

許蕭從陽了回來後心裏就一直壓著一股氣,總覺得功課做的不踏實。

晚自習依然壓抑。教室裏只剩安全委員在一個一個的賣力的測著體溫。耳邊一個接一個的響著體溫槍的按壓聲和報體溫數的聲音,別的就沒有了。

夜晚的風涼涼的,四周環繞著每一個班的新聞聯播聲。許蕭在心裏倍感愜意,路過教學樓後的兩棵大樹直直的去倒垃圾了。

班上值日的部署讓人不滿,班上有十幾個人幾乎從不掃地,更別說倒垃圾了。所以許蕭經常被排到去倒垃圾。毫不誇張的說,大部分垃圾是從不倒垃圾的人產生的,大部分水是從不擡水的人浪費的。這讓人憎恨,覺得老實人都在吃虧。走捷徑的人有捷徑可走。許蕭固執且狹隘。

那時年少的我們心高氣傲,看不得懶怠,看不得虛假無能,看不得崇洋媚外。只本能的以一股傲氣與它抵抗,而這卻往往最不得人心。

回到班級,許蕭依然覺的煩躁。只是教室十分吵鬧,人語聲超過了新聞聯播的聲音。許蕭透過人群看見張琪琪在講臺上細聲的哭。邊上圍著許多的同學。不見張琪琪說話,倒先聽見同學們的安慰:“沒事的,仔細找找。”,還有陰陽怪氣責怪人的:“誰拿的,快還回來,一件校服都要偷,窮瘋了?”

班上氛圍凝重。

緩緩的,才聽見張琪琪發話,話音帶著哭腔:“我之前還好心給你們出黑板報給你們做事情,你們卻偷我的校服。”

隨即便有許多人圍在她身邊安慰她,幫她揣測著拿校服的人是誰。張瑞最先發聲。

正課剛上,張琪琪就在她桌子邊的袋子裏找到了自己遺忘的校服。她沈默了一會,等上了自習課便站到了講臺上向開始安慰她的同學們說:“校服已經被她還回來了,她既然悄悄的還了回來。那我們就不計較了。”她暗示校服是許蕭偷了之後按耐不住壓力還回來的。許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覺得無語。

許蕭漠然不覺得同情,只是不想參與,放了垃圾桶就回座位了。心裏一直在想關於她的流言蜚語。有人說她高一的時候愛接近男生,討好男生來孤立她討厭的女生。有人說她腳踏兩只船,因為家庭不好十分缺愛。也有人說她從小被別人孤立,初中同學都不和她玩。許蕭不知道哪件事是真的。看破不說破,只是覺得她齷蹉,心中有一件事得到了對應。可有時又覺得她可憐。張琪琪之前也同樣遭受孤立的人,只是現在不是了。許蕭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有問題,可是她卻怎麽也想不明白。

許蕭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想著安安靜靜的過完高中三年,不和她牽涉。誰曾想。張琪琪也成了許蕭高二高三的陰影。她擅長籠絡人心,以讓人致抑為樂。讓人覺得變態的是,張琪琪看見別人流淚竟然會開心的一直笑。那種笑容給人的感覺就像你的眼淚是她生活的調味劑,你的難過為她的生活增加了快感。讓她覺得無聊的人生有點意思。許蕭覺得憤怒和不可思議。

回憶如同漫出來的水。

那是高一的事情了。當時還未分班。張琪琪和李娜的事情年級的人都有耳聞,也包括許蕭。之前都是聽說,直到後來一次許蕭因為身擔語文課代表的需要,去教務處覆印東西遇見了張琪琪。因為在教務處待的久,許蕭聽見了事情的全過程。只是大多都是李娜和張琪琪口訴的。雙方家長也都在。

兩人沒談細節,許蕭只知道李娜因為張琪琪的影響在高一上學期結束的時候轉學了,轉學後的李娜還是無法忘記,總是一夜一夜的失眠和哭泣。後來,李娜又在高一下學期轉回來了,還把張琪琪打了一頓。這也是她們兩個今天被叫到教務處的原因。

親耳聽見這些消息,許蕭開始在心裏好奇張琪琪做了什麽。卻也只能故作不關心的覆印卷子。

李娜的媽媽看著比較前衛,穿著時尚,長長的頭發染成了紅色,還做了美甲拎著一個小羊皮包。張琪琪的媽媽則不然,張琪琪的媽媽盡顯幼態,看著與學生很相近。不像張琪琪的媽媽,倒像學校裏的姐妹。

教務處辦公室裏,許蕭豎著兩只耳朵盡可能的放輕手上動作。企圖以這樣的方式降低存在感。在放輕的同時,許蕭也按耐不住好奇心的放慢手上動作。

雙方一陣沈默後。李娜媽媽先開口。不是和張琪琪的媽媽說,而是對著老師:“胡老師,您說的情況我都了解了。我們家娜娜和她家女兒的事情她之前也跟我說過的。我女兒是說是琪琪在班級上孤立她,還和班上的男生說我女兒私生活亂。導致我們家娜娜得了抑郁癥。才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情。娜娜動手肯定不對,我們會教育她也會盡可能的賠償張琪琪家,但是我現在和孩子的爸爸都十分擔心娜娜的心理狀況。如果娜娜真的被人造謠,我們家也是要追究的。”許蕭從李娜媽媽的話中聽出了強硬。

沒等老師開口。張琪琪聽完話,便先哭了起來。哭著辯解說自己只是和班上男生關系鐵並沒有造謠。她嘴裏嘟嘟囔囔的,表達的大概意思是這樣。

可惜學校的處理方式差強人意。因為不能找到準確的證據,教導處主任只能叫來班上的男生一個一個詢問。這幾乎是大部分學校的唯一取證方式。遺憾的是李娜被造謠未被證實,反而因為打架捱了處分。李娜的媽媽也因為這個和老師起了爭執,鬧了個很不愉快。

光陰似箭,記憶好像就在昨天。誰成想許蕭也過上了高一被她孤立的那個女生的生活。原來作為旁觀者的許蕭總是因為被孤立的女生的強勢而中立。直到身臨其境,許蕭才明白不是柔弱才值得同情。強大堅強不是她該遭受苦難的理由。同樣的苦不會因為在強或者弱的人身上而改變。傷害都是一樣的。你看不見的眼淚只是掉在了無人處。

後來的許蕭便又開始羨慕,羨慕李娜敢和父母說自己得了抑郁癥,羨慕李媽媽的無條件支持。麻煩真到自己這裏了,許蕭才意識到有多燙手。不僅僅是討厭你的人不理解你,後來就連你的朋友老師和家人也開始不理解你。她們總說這是小事情,可那時的我覺得天都塌了。千夫所指是我打過為相信自己最硬的仗,那時也明白了以一敵眾滋味。

高二耳邊吹來的風都是臟話,他們以挑釁的明顯程度判斷誰厲害。大家都有獨屬於自己的難聽外號。所有的缺點在難聽的外號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她們小團體之間也並不和諧。

像無數個日常生活片段一樣。在星期一的升旗儀式上。操場上方方橫橫的站了幾千人。許蕭依舊不太愛說話,只偶爾關註自己的飯搭子。

旗升罷。全體面向主席臺。隊伍裏又稀稀拉拉的傳來了說話聲。

文科班女生偏多,男生一排女生一排參差太大。只能男女混合站。

張琪琪站在許蕭的斜後方,周邊圍著男生,她說話故意不遮掩。和後面的一群人交談著。許蕭聽得清。聽見張琪琪說:“許蕭天生一副死臉,讓人看了就生厭。”,“假清高罷了。真是長得醜,又惹人嫌”另一個女生搭話。“她就是不討喜,讓人看見就覺得煩。就是看不慣她想欺負她。”

許蕭回頭看了看。心中不爽。憤怒的捏緊了拳頭。

張琪琪察覺到許蕭的註視。便降低了音量。把人物稱呼換成了雙x。是許蕭名字的縮寫。有的時候直接只叫x。從那以後許蕭再沒從她們口中聽見過自己的名字,聽到的都是x或者一些他們自己取的外號,但她都知道那些人說的是自己。

許蕭覺得詫異,心中疑問。為什麽張琪琪這個人這麽邪惡,身上卻又透著一股軟弱。像是布裏包了石頭。這樣的柔軟讓人產生錯覺覺得她弱小。她一直在大腦裏搜尋著,想找出張琪琪討厭自己的理由。可那時的許蕭根本想不清。只是在後來才醒悟:張琪琪這麽喜愛籠絡人心的人怎麽可能一開始就想和許蕭結仇。她也曾經多次投其所好找許蕭聊天,也故意獻殷勤的要幫許蕭幹這幹那。可許蕭自己天生是淡漠的人,也是自命清高的人,她親眼看見過張琪琪的醜陋面目,不肯和她同流合汙排擠他人。所以張琪琪多次熱臉貼冷屁股,就恨了起來。

胸口傳來的悶讓許蕭清醒,也讓恨清醒。不過她有時也質疑,想著如果自己當時不招惹張琪琪就好了,虛情假意的應付一下就好了……面對她一直追求的東西她也不純粹。這讓許蕭一直懊惱。

也許其實大多數人真正憎恨的並不是錯的人,而是討厭與自己不一樣犯錯的人。越是犯了錯的人越是討厭正義的人。言行不義的人最看不慣正義之舉。正義的人覺得小人卑劣。小人覺得正義的人虛偽。所以人說上等人可打可罵,中等人點到為止,下等人笑臉相迎。這也是為什麽古語雲寧惹君子不惹小人的原因。

回憶起開學不久張瑞轉來的場景,一身的名牌貨跨省份而來。是父母送來的,手裏提了名貴的煙和酒。來時沒往班主任手裏遞,走時卻留在了班主任的辦公室裏。一個學期後張瑞便成了張琪琪的大哥。她還從他身上撈到了不少牌子貨。兩人在班上打情罵俏,橫行霸道。張琪琪到處炫耀著張瑞給她發的52塊生日紅包。還時不時的傳小紙條給張瑞。紙條上畫的是一個穿著黑絲的女人,上面還寫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許蕭只在傳來傳去的時候看見過一眼。

日子如常進行,三點一線的生活有時讓人沈睡麻木,有時讓人痛苦清醒。早上六點,天邊還沒亮,許蕭拿著臺燈找了角落背書。漸漸的耳邊開始嘈雜起來,操場上的路燈也一個一個亮了起來。許蕭隨著人群過去集中背書,大家排成方隊一起背了二十分鐘的書。散了後,許蕭又在操場呆了幾分鐘待人少了才去食堂吃早餐。食堂裏比外面暖和,橫七八豎來來往往的人有些混亂。買包子的隊伍要走近了才看的出秩序來。轉校生張瑞排在許蕭前面一段他的後面就是那個黑皮體育生,因為他口無遮攔說話大聲,所以許蕭對她印象深刻。許蕭一邊背書一邊查看隊伍進度。偶然擡頭看見張瑞買了兩個包子,卻沒有刷卡付錢,還理直氣壯的和阿姨說自己已經刷了,怪她沒看清。許蕭心中不悅但也沒張揚,不料張瑞轉頭便和自己對視上了。他眼中有厭惡,也有祈求。許蕭不知道自己看錯沒有。她竟然在張瑞的眼睛看見了他祈求自己不要說出去。許蕭糾結著但還是沒說什麽。

那時的許蕭沈默,不愛交友。只和同桌楊冉交好。偶爾和前桌的邱韻聊聊天。

在轉校生中有一個叫祁瀟曙的意外成了許蕭的後桌。他不愛說話。給人的感覺是沈默弱小。

下午,窗外的陽光曬的大家想睡覺。教室裏的床簾都拉的嚴嚴實實的,班上死氣沈沈的。睡覺的睡覺發呆的發呆,只偶爾有幾個人起身去接水喝會發出動靜。

“政治課代表?把卷子發下去。這次只有一個滿分。許蕭。站起來給大家看一下。”

位置有點擠,許蕭慢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然後坐下。班上的人聞聲而動都直了起來。有幾個又開始貶低起許蕭來了。

“把你政治卷子給我看看”一個星期沒說話,這是祁瀟曙第一次開口。她兩個星期前就轉學過來了,只是一直很少來上課,他這麽一開口倒有些突兀。

許蕭看了看他,然後把卷子遞了過去。他臉有點小,戴眼鏡,眉毛很濃密,少年感十足。只是有點齙牙,所以嘴巴有點不正。偶爾看著會覺得變扭。

下午吃飯,祁瀟曙是一個人。許蕭不喜歡打招呼,他也是。加上只說過一句話,所以還是像陌生人一樣。

“你也喜歡陳奕迅?”祁瀟曙看著許蕭的本子。

許蕭點點頭,她覺得奇怪,明明是這麽不愛說話的人,偏偏主動開口和她說了兩次話。

從那以後他們就漸漸熟絡起來了。

“蕭姐,澡卡。蕭姐,作業借我抄。蕭姐教我做題。……”

邱韻是許蕭的前桌,也是許蕭的舍友。她家庭條件比較優越,成績也好,是班上的第一名。因為是前後桌,所以許蕭和邱韻聊的也多。後來就叫了她一起吃飯,許蕭和楊冉的二人行變成了三人。

期末考臨近。班上的人都在認認真真的覆習。自習課只幾個插班生一直在不顧及別人的感受的說話。他們中要麽是家庭富裕的要麽是不求上進的。許蕭被吵的煩。心中只覺得無力。無法集中註意力的感覺讓許蕭覺得愧疚。她害怕考不上,害怕辜負父母。可沒人讀的懂那種無力。也沒人看得懂生活的參差。許蕭緊緊握住拳頭,眼淚慢慢的流了下來。只一瞬便劃走了不被察覺。

有的人活著可以在無數認真的東西上玩笑,嘲笑不玩笑的人死板。而有的人卻因為家境或處境要用自己的一生來為玩笑者買單。有的人考不上不會沒有出路,只會和家長撒撒嬌多些麻煩,而有的人考不上便會覺得這個世界無路可走了。即使是十公裏的路也足夠把一個人困死在大山。

期末考試結束後的幾天,成績下來了。班上愛偷懶的沒交手機作了弊。全部都名列前茅。班上的人只覺得詫異。

一次大課間收操。張琪琪跑到離許蕭不遠處,找到她的朋友開始抱怨。故意透露前幾名作弊的消息。說有的傳紙條,有的用手機搜答案。許蕭學聰明了,寧願沈著默也不願意發表意見。

這件事很快傳遍了全班。班上的許多人都會在課上內涵。有說真的是“科技強國。一個黑科技勝過所有。”,“也有自認幽默的說:狗拿了手機都要考校前十”……各種以開玩笑名義的傷害性語言不斷爆出。

班上暗流湧動。水推著水,洪災馬上來臨。

遇見午休,邱韻在手洗衣服。許蕭在床上看書。宿舍裏一下就沖進來了十一個人,都是班上作弊的小幫派。一進來就要找邱韻。為首的是一個矮子。一米四幾,也是期中考的第一。進門便抱著個手隨時準備審問。她見邱韻起身便後退了幾步,看了看身後的人便開口:“你為什麽在背後罵我?今天來的都是你罵過的人。”

“我什麽時候罵過你了”邱韻比較理智,加上她是外地來的,在宜客舉目無親不想惹是生非。

“矮個子指了指張琪琪讓她作證,她朋友聽見了你和許蕭中午吃飯的時候嚼我們舌根了說我們作弊。我們作弊關你什麽事?我考不考得上大學又關你什麽事?”

邱韻無語。許蕭放了書忙從床上下來站到邱韻這邊,這才清醒過來班上的那些流言蜚語都被張琪琪說是自己說的了。

張琪琪沈默不語,矮個子繼續發言:“你爸媽管的緊,你不會把前面作弊的劃了,告訴他你是第幾名得了唄。”………

那天,許蕭和邱韻不知道被罵了多久,一個輪著一個的罵。沒理的強找理。一個人說話十個人幫襯。那一刻許蕭覺得無助。耳邊全是臟話。許蕭在心裏感慨,眼睛在她們離開後留下淚來。“原來以一敵眾是這種感覺。”兩人手上也留下了抓痕,嘴角流血了,臉也腫腫的。她們輪流著罵輪流著打。其中伴隨著她們的玩笑。有一個人看了看矮子玩笑道:“燃姐,你不是兇嗎?打死她。扇她耳光。”

矮子回話:“我討厭這個 ”說著便咬牙切齒的揚手往邱韻臉上打去。邱韻吃痛卻也只是緊了緊拳頭。矮個子後的高個子一邊拿起地上的人字拖,一邊說:“那天在考場,我朋友拔屏蔽器的電線的時候你是不是罵她是傻逼?她不收拾你我收拾你。家裏有點小錢不得了了?買點變態的衣服真把自己當大姐了?”高個子拿著人字拖抽邱韻的臉,許蕭上去幫手,兩人都被按著打了。

後來許蕭在邱韻的說服下決定息事寧人不予計較。但她們當中有交際花,這讓許蕭和邱韻的人際關系大不如前了。在班上也舉步維艱。糾紛變為人品問題在班上流傳,即使大多數人知道真相也人雲亦雲。

有人說被孤立的人本身有問題。被孤立就意味著不對。這讓許蕭對自己產生質疑,分不清對錯。

第二天許蕭和邱韻腫著臉站在走廊上,昨天的一群人圍了個圈,把許蕭和邱韻圍在裏面。

“去拿請假條給她們兩個請個假,別去跑操了”矮個子指使其中一個高馬尾女生。“嘿!身上有錢沒?”幾人翻翻摸摸的湊了一百塊拿給邱韻和許蕭,言語中全是得瑟。“去!去醫務室買藥擦,別讓老師和家長知道了,我怕到時候又告了。或者搞到教育局那裏去,我怕我小叔和我談話。”。矮個子的用錢掃著許蕭的臉,談話間故意透露自己的人際關系。張琪琪在一旁笑,有時又開心的跑到教室裏喊張瑞出來。許蕭沒接,嘴裏冷冷的蹦出幾個字:“給老子滾。”錢從臉上滑落。許蕭視線都沒給一眼。

高二下學期的假期。許蕭一夜一夜的睡不著覺。三點都無法入睡。六點就醒了。一個假期的精神狀態都恍恍惚惚的。許蕭後悔沒向老師求助,想想又後悔曾經求助過。說與不說同樣困擾著許蕭。

許蕭在嘆了一口氣之後翻了個身摸起手機,給邱韻發消息同時眼角留下淚來。她手心發汗,覺得很急躁,只不斷的把手心的汗水擦在褲子上。

“你睡了嗎?我睡不著。”

邱韻一樣無眠:“我也睡不著。”

“我感覺我快瘋了,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也無法靜心學習,也經常覺得胸悶惡心想吐。我想死。我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活著到底有什麽意義?”

邱韻有所顧慮,隔了好久才回來一個好。

開學,許蕭和邱韻還是無法主動的去找班主任述說情況。只是等。想著沒下一次就算了吧。也是想著時間隔久了也不知道怎麽提起。

可這樣的生活無法停歇。張琪琪又一次在班級上號啕大哭。說自己攢錢買的翻譯筆不見了。被別人偷了。消息一傳出,許蕭和邱韻就開始緊張。許蕭奇怪。為什麽不是自己拿的也緊張,為什麽身正也怕影子斜?

氣氛低沈著。張琪琪拿著本子在班上統計哪些是最後離班的。許蕭和邱韻互相看了看對方紛紛舉起手。因為她們總是會晚走來多學一會兒。

果不其然。班上和她交好的都主觀臆斷,叫她來翻許蕭和邱韻的抽屜和書包。還讓許蕭和邱韻去坐牢。每次許蕭和邱韻回到教室,抽屜裏的書都被胡亂的丟在地上。她們一次次屈辱的撿起來,一次次在她們的註視下彎腰撿書。

有的時候,她們在自習課上也會陰陽怪氣的罵許蕭和邱韻。因為之前許蕭向班主任求救過。她們就嘲笑許蕭只會告老師什麽的。凡是可以內涵的都換著花樣的當眾羞辱。

後來的許蕭和楊冉鬧了矛盾,不一起玩了。只剩許蕭和邱韻。那時的宿命感太強,讓人覺得逃不掉。

後來大周末從星期六下午開始放假,許蕭和邱韻不敢住在學校只能出來住酒店。許蕭和邱韻換下了校服去吃了火鍋買了小蛋糕,昏黃的街道低沈著,邱韻拉著許蕭去找前面訂的酒店。

“高考完我們去染頭發。”邱韻對著走在前面提著東西的許蕭說。

“好”

“高考後我們去西藏”

“好好好”

高考後我們把班級群退了,一輩子也不要和這些人聯系了。不要再聽見她們的聲音,不要再聽見她們的名字。

“好”許蕭一直耐心的回答著邱韻。

街道兩旁的樹因為光映的黃黃的。周邊的水果攤小吃攤也打著燈光。街道上飄蕩著各種味道,走一段換一個。

才剛剛到了酒店,兩人便沈沈的躺了下來。聊著聊著兩人就開始難過了起來。

許蕭和邱韻因為向老師求助無果,便只能向家中打電話。邱韻哭了一個多小時,一會兒哭訴一會兒失控發怒。桌子上零零散散的放著吃的,有些只吃了一半。許蕭看著崩潰的邱韻覺得無能為力,便躲進了浴室抽煙把外面的空間都留給她。邱韻總說她羨慕許蕭哭的出來,她以前都哭不出來,今天第一次因為覺得苦哭出來。

後來。

邱韻的爸爸給班主任打了電話。

班主任在一節自習課上叫了許蕭和邱韻出去。許蕭和邱韻知道他收了禮也不想和他多說。只是有一顆沒一顆的掉眼淚。

班主任的處理方式懦弱,只是一味的責怪許蕭和邱韻不圓滑。班主任說:“十七八歲的人了,自己的事情還解決不好,只會打電話給家長。”班主任罵他們兩個是低情商的人。“他們作弊是因為家裏逼的緊,只要平時是學的,作弊就作弊了。要在以前沒有監控的時候,能作弊卻不作弊不是憨嘛?”

“我家家長就不逼的緊嗎?我辛辛苦苦踏踏實實的學習不就是為了我媽媽看見我的成績驕傲嗎?我努力了這麽多,結果卻被一個連bank都不知道人作弊拿了第一。”邱韻一直哭著。她說的很認真也確實是發自肺腑。因為她一直覺得有壓力。邱韻的爸爸媽媽也是不和諧。爸爸出軌卻對她非常的好,她媽媽舍不得邱韻受苦所以才選擇忍受。邱韻對他爸爸是又愛又恨,對她媽媽就只是想讓她媽媽為她驕傲。

許蕭無助只在想十七八歲是懂得圓滑可悲,還是不懂可悲。在我們必須堅守的立場上,我們也要“高情商”嗎?怎麽樣才算對呢。

最後,那幫人連一句道歉都沒有。他一個一個的把那幫人叫來。問和張琪琪交好的張瑞有沒有在自習課上公開辱罵許蕭。來的都是她們小幫派裏的人。她們狼狽為奸都說沒有。那天晚上很亂,班上作弊的小團夥非說許蕭告了她們作弊,不久就連其他兩個班協同作弊的都罵起了許蕭。門後的垃圾桶被年級部主任丟到了門口。散亂的垃圾發出臭味,張瑞拉著班上一個被叫來作證的三好學生耳語。片刻,他便穿梭在各個位置之間傳遞信息。那時的許蕭還以為他們只是想包庇張瑞這種人所以才選擇說假話。沒想到卻是因為張琪琪造謠說作弊是許蕭告的才聯合起來搞許蕭。

許蕭氣的發抖。渴望班長會替她證明。因為她確信班長聽見了。許蕭一臉渴望的看著班長。希望正義可以喚醒誰的心,只求說一句真話。可是聽見的人也只是說我不知道。班主任其實心裏像明鏡似的,卻只在眾人離開後說了一句人人都要明哲保身。

後來這件事牽扯到了邱韻和許蕭被打的事,邱韻信任班主任,一股腦的全說了,渴求兩件事可以一同被班主任解決。可效果甚微。許蕭到現在也不會忘記十多個人在面對良心的審問時都可以撒謊說沒有。她還特意問了其中一個男的:“你是沒聽見他罵我,還是說你一直在他旁邊敢確保他沒罵我。”

“他一直在我旁邊寫題,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我確保他沒罵你。”

許蕭想到剛剛來的時候張瑞拉著班上的人說悄悄話就突然爆發:“你們是商量好的,你們是商量好的。”許蕭一直抽泣的重覆這一句話。像提前在學校體會到了社會的險惡一樣,許蕭身體一直發抖。班長在旁邊抱著許蕭,以為她是冷。

別以為正義可以捆綁作惡的心,這只是相信正義的人的牢籠,除了信它的人,它誰都困不住。許蕭卻只絕望的看著陸陸續續來作偽證的十幾個人開始大吼:“如果因為被冤枉出事,那麽你們都有責任。”許蕭感覺被逼瘋了。她開始說瘋話。她原來一直信任班主任可以處理好這件事,可是她顯然失望了。所以她不想再把話語權交到班主任手裏。她也不打算給在站的任何人留面子。“你”許蕭指著張瑞“你天天穿上三千的奢侈品,結果買包子都要靠偷。你還在掛了電話之後罵你媽是傻逼,你就是畜牲,你活著根本沒用,你連你媽都罵,你罵我我他媽認了。”許蕭聲嘶力竭。班主任想阻止她。她卻像瘋了一樣。她眼睛發紅。“你嫌我有事沒事只會來麻煩你。你不想處理這些你認為的小事情,可我要被她們逼瘋了,我不是只能這樣處理的,我只是不想惹事,我不是怕事,他一直是要叫人打我,但我想說,出去我照樣拿翻他。叫人來打我,來!”許蕭看著班主任。班主任覺得驚訝,他不相信許蕭會說出這些話來。

“他罵了。我聽見了,我替許蕭作證。”祁瀟曙走了進來。站在旁邊的女生一直拉祁瀟曙。祁瀟曙的處境一直尷尬。他又和許蕭玩,又和班上那群女生玩。……

片刻,耳邊響起了下課鈴。張瑞急急忙忙的走了。班主任反而把許蕭和邱韻留了下來。他一直在和許蕭說張瑞在以前的學校怎麽怎麽樣。“他在以前那個學校就是這副德行,包括班上那些作弊的事情我們老師都是知道的。那個班直接有一篇語文作文和參考答案是一模一樣的。許蕭啊,邱韻啊,老班知道你們兩個正義感比較強,而且原則性也強,但是出了社會就是這樣的。像張瑞一樣,他們偷東西啊作弊啊,都屬於他們的秘密,你們兩個戳破了他們的秘密他們就自然而然的會想方設法的來攻擊你們。……”

這幾天上課都沒精神,腦袋裏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各種沒處理好的片段。一句話會反反覆覆的回蕩好幾百遍。

後來的許蕭與邱韻商量著要轉學,辦公室裏的對話全圍繞著這個。班主任不解決事情,卻只一味的勸告邱韻不要轉學。他嘴巴裏一直重覆一句話:“你高中的同學都是你以後的人脈。現在關系搞好一點,以後辦事方便。”許蕭頭好昏,仿佛畫面開始旋轉起來,交錯的嘴巴錯落的說著不好的話。

“告嘴婆,麻子姐…”“去死吧,他媽的…”“真的好後悔幫過她…”“啊?她真的是這樣的嗎?好不檢點啊。我以後也要離她遠一點了”“學習裝逼啊,媽的學給誰看。”“你自己的事情為什麽老是處理不好,我每天都好累,掙錢不容易的…”“人要高情商一點,你們這個老班也沒辦法了,你們只能把兩家家長都叫來,看看誰家實力強了…”“就她?男人婆,長這樣也配穿裙子啊,還紮個雙馬尾,叫人惡心”“唉唉唉!這水誰也別搬,叫那個傻逼去”“我這種美女你排我倒垃圾?我們到時候排她一個人去倒垃圾啊,什麽人幹什麽事…”“你不招惹她?她們會討厭你?你不會惹她喜歡一點嗎?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好,將來……”旋轉的語言串聯這兩年的所有,許蕭頭好暈。

許蕭難過,她知道班主任和她一樣知道許蕭除了宜客二中無處可去,而邱韻又是第一名又是真的可能轉走。

許蕭灰心,覺得沒人可以做主。不想再計較了。可她們那群人不肯放過許蕭。找人在校外圍堵許蕭。找人在校園表白墻上公開辱罵。又在校內造黃謠。偷看許蕭的信,說許蕭和別人睡了。用身體去舔…………就連曾經交心的朋友也站在了對立面坦然的聽著別人議論你。

黑暗無盡的生活,不是省略號就可以省略的。那樣糟糕的生活是一步一步踏實了的才走過來。

高三上學期邱韻受不了轉學了,許蕭成了一個人。在轉學前邱韻的爸爸媽媽過來宜客接她,順便帶許蕭吃了一頓飯。飯店裏的裝潢很好看,許蕭有些膽怯,吃的也小心翼翼的。飯桌上滿滿的都是一家人,除了許蕭。談話也多是圍繞邱韻的。她爸爸媽媽心疼她不斷說話安慰她,哥哥和爸爸也支持她轉學,拿錢讓她去消費開心一下。邱韻那天笑的很開心,許蕭也是陪笑著。她羨慕這種家庭氛圍,更羨慕這種家庭給的底氣。

從那時起,許蕭更加沈默,心裏也不再敬重班主任。看什麽事情都一副淡然的態度。她不再覺得荒謬,不再渴望屬於少年的那一份正義。只是默默的。從邱韻走的那天哭了一次後,許蕭便很少哭了。這兩年許蕭哭了太多次了,以後她不想再掉一滴眼淚。

臨近高考。許蕭心悶出去喝酒。給祁瀟曙打了電話。張澤恩也從他們學校趕了過來。那天的祁瀟曙和許蕭好近。她下定決心要拉他一把。也希望自己可以被拉一把。夜晚的風涼涼的,許蕭和祁瀟曙說的很多。從小說起。祁瀟曙也說的很多。張澤恩舉酒敬祁瀟曙:“我不在她身邊,這一年多虧你照顧。她的事我都知道,只是我離得遠上不了手。有什麽事你頂著後面我來。算我頭上”

祁瀟曙回敬:“小事”

“掃地。祁老板。”祁瀟曙不愛勞動,身上有太多的壞習慣。許蕭總愛監督他。“你想拖地還是倒垃圾還是擦黑板?”

祁瀟曙見是許蕭在說話就說了一句“拖地”

“從這到那,拖兩遍。”

下午。班上搬水。

“祁老板。搬水。”

“好好好……我在一中是有名號的。我什麽時候幹過這種事。給你面子哈”

“哈哈哈,感謝小祁總的包容咯。”

高三上學期末。

祁瀟曙因為跟不上老是請假。其中有一個星期都沒來上課。回來第一天就把桌子搬空了。:“我可能要轉學,我在這跟不上。我去九中。我媽叫我先去試讀。”

“好。反正還能見面”許蕭嘴硬。

後來一個星期都很難熬。她難過時總和祁瀟曙聊天。她和他說過好多話。這麽突然不見了,都不怎麽想說話了。許蕭沈默著,嘴裏苦苦的。她起身去接水。楊冉從那邊走了過來路過許蕭。過道窄,兩人衣服碰到了一起。楊冉拍了拍衣服嫌臟一言不發的走了。許蕭想解釋,可腦海裏一直環繞著她的抱怨。她和張琪琪說:“我不知道為什麽她和邱韻玩了之後就不和我玩了。我想找她溝通。可是她不願意說話。確實。她和邱韻更有話題。……”許蕭難受知道這是大方話。許蕭覺得好多關系都理不清。楊冉不搭理這些事,所以許蕭和邱韻面臨一樣的處境有同病相憐之感。而且楊冉也因為許蕭的緣故在班上人緣也不好。許蕭不知道為什麽就想和她撇清關系。她不想讓她受牽連卻也不想把她推到對立面。

日子沈重。夜夜合不上眼。明天就是許蕭18歲生日了。班上只有祁瀟曙一個人記得。他轉學沒轉成還是留了下來。

那時的我們肉麻,愛說大話。

過生日那天祁瀟曙和許蕭說:“你別難過,在這個班我永遠幫你。”

“我不會瞧不起你的。我永遠支持你。謝謝祁老板的包容。”許蕭笑了笑,嘴角的苦澀去了一半。

祁瀟曙在班上人緣很好,加上長的好看,所以有很多女生都會主動靠近他,其中也包括那些討厭許蕭的人。班上沒人和許蕭很好,許蕭和祁瀟曙才剛剛聊完天。許蕭今天過生日的話就傳開了。她們當中有很多的超級討厭祁瀟曙和許蕭關系好。她們也一直在想辦法離間許蕭和祁瀟曙。

自習課上。張瑞那幫聊的歡。許蕭沒理。漸漸的耳邊的話變得尖銳,不再是那些人的家長裏短,變成了許蕭的過往,從初中到高中,從許蕭到許蕭父母。許蕭一下被分心停了筆,緊了緊拳頭。

耳邊的話沒斷過,“她和王宇……”

砰,許蕭把面前的桌子推翻了。歇斯底裏:“你要怎麽樣?你到底要怎麽樣?”

“怎麽?怎麽?”張瑞挺著胸膛站起來拖著板凳準備過來打許蕭。他一聲更比一聲高。

許蕭也不慣著他,再加上是忍了這麽久第一次爆發。

班上一下安靜了下來。

“別和畜牲計較。”祁瀟曙拉著許蕭的右手臂。許蕭準備往回走,張瑞沖了上來。班上瞬間一片騷動。拉的拉許蕭拉的拉張瑞。

“你要幫她你就來。老子怕你?”

許蕭拉了拉祁瀟曙,示意他別說話。祁瀟曙忍了一句。不料張瑞又爆粗口。

“來!”祁瀟曙沖到角落拿了掃把往墻上摔了一下,只剩上面的棍子之後,發了瘋的沖了過去。許蕭一下被嚇住了,眼淚嘩的流了出來。班上又覆騷動。

許蕭緊緊拉著祁瀟曙,楊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沖了上來,站在講臺上大喊:“別說話,都別吵。”張琪琪則站在許蕭和祁瀟曙正前方,弱弱的朝哭泣的許蕭扔了一團衛生紙。場面一度混亂。直到老師來了才平覆。

後面的兩節課,班上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說話。許蕭一直在走神。她給祁瀟曙寫紙條:“別打架。”

“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覺得我打不贏他”

“不是,他是爛泥巴,我是怕你受影響 ”

“沒你什麽事。我讓他給你道歉。”

那幾年許蕭覺得自己的淚快哭幹了。聽不了這種話,她只覺得心尖顫了一下。

夜裏。許蕭一個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心裏一直在想,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我不會這麽難過。可有人幫我,我會因為他的犧牲而難過。今天的眼淚像導火索一樣點燃了就熄滅不了。她想起了邱韻想起來楊冉,想起了和王宇張澤恩隔的這麽遠。心中全是心酸和無助。許蕭一直挑暗的那條路走,走到光亮處,她便強忍眼淚。

宿舍依然壓抑,許蕭是第一個到的,裏面沒開燈是暗的。才剛剛開門桌上發光的禮盒便吸引了許蕭的目光。她開了燈,上面放著生日禮物。一束玫瑰花,一個冰墩墩掛件,兩只閨蜜史迪仔掛件,一條手鏈,和一塊德芙。卡片上寫著:“祝你18歲生日快樂。”字跡娟麗沒有落款。不用說許蕭都知道是誰。這些都是沒吵架時許蕭平時念念叨叨的東西。許蕭難過。如果大家都絕情就好了,不用這麽難受。如果大家都溫暖就好了,不用這麽不如意 。可是可是……

又恨又愛,就是這麽難抉擇。

高中三年,許蕭過的沈重。那群人總是在考試前集體去辱罵許蕭,高考那天沒例外。許蕭記得那天的飯菜吃得很好。可是她還是不開心。她變成了一個人。連高考都帶著情緒。她也從反抗到任由她們辱罵。

高考出成績後,許蕭看著遠不如平時的成績,即使心中覺得委屈,也只能將情緒隱藏在黑夜裏。

從那以後,許蕭便難以入睡,患上了失眠。她不敢回想。心裏堵得慌。

後來的張琪琪去醫院查出了抑郁癥,她見人就說她有抑郁癥。說有老師造她謠,有人冤枉她偷東西。許蕭潸然淚下,分不清誰是受害者。只是在心中反覆詢問自己:“如果所有人都是受害者,那麽兇手是誰?”

高考過後,許蕭刪了所有人的聯系方式。準備重新生活。可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會無端的掉淚。後勁太大,讓人忘不了那刺痛的回憶。

許蕭腦袋裏一直盤旋著畢業典禮上的那句話:“等你長大了會發現,這個世界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而是灰色。”許蕭想過這句話很多遍,有時覺得不甘有時又只能無奈釋懷。太相信白和太相信黑都行不通。

原來,成年的你要學會的有很多。所謂的中立、沈默、圓滑。還有最重要的一課,那就是接受變故,接受愛你的人可能會不愛了。接受離別。接受有些話只在說時是全心全意的。

許蕭想不明白,為什麽課本上教導人們要善良誠實實幹。可善良誠實實幹在現實生活中又行不通。為什麽課本上教育人們要公平正義,可公平正義只死沈於封印於課本。

許蕭想著自己以後要像張琪琪傳入自己耳朵一樣傳入別人耳朵,就又同情張琪琪又同情自己。許蕭只覺得心中混亂,是非觀被攪混了,久久的分不清對錯。只能渾渾噩噩的過。

三年過去了。一個人走出青春,許蕭覺得自己好多事情都沒處理好,心中有後悔有遺憾也有不舍。後悔面對流言的不反擊,遺憾那些因為這些刺痛長出的刺趕跑了對自己好的人。也不舍自己這三年璀璨的風華正茂的光陰。

年少,我本該飽讀詩書善養一身浩氣。年少,我本該自信大方從容不迫。年少,我本該心懷天下胸納百川……可我卻如同一個病秧子般怯怯諾諾的面對世界。我那時太固執了。渴求別人救我。我把我最信任的誠實交托到別人手裏,想想就覺得蠢。直到現在,許蕭心中還是會翻湧起對祁瀟曙的那種信任感,可接踵而至的就是許蕭回憶起她無意間看到他也吃飯不付錢的樣子。……許蕭想死了,她覺得矛盾和糾結。她在尋找自己存在的形態和意義,也在竭力的分辨著對錯。

女生的攻擊,以男生為武器,卻又總是涉及女性自己。她們以她們同樣會經歷的月經羞恥霸淩你,以她們同樣在乎的清白玷汙你。你的□□、□□、你是女性的標志,成了她們口中的羞恥。甚至會辱罵你不配成為女性。

重覆的辱罵詞讓你永遠走不出來,她們不是否認你的權利,就是強加給你你沒有的罪名。惡毒的人永遠這麽惡毒。

痛苦的回憶讓人忘不掉。許蕭害怕每個沒老師的自習課,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麽樣的辱罵。女性對女性的霸淩永遠是這麽的相似。紅顏料弄成的月經,扒衣服的赤裸,男性的侮辱……

寒冷的冬天,被紅顏料潑濕的裙子十分冰冷。許蕭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座位上,她已經沒有同桌了一直一個人一桌。她們翻許蕭的書包,把包裏藏在夾層裏的衛生巾貼在黑板上。班上甚至沒人問是誰的衛生巾,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一個人會遭到這種境遇。

“雙馬尾?真惡心人。”

“薅她頭發”

許蕭的馬尾被扯了一只,松松散散的披在肩膀上。

許蕭的穿衣風格偏酷,基本不穿裙子也不紮雙馬尾這些。可是她一直在探索,她後來以為王宇喜歡那種溫柔的女生,她便開始嘗試。許蕭不難看,可是總有人在給她取外號,她一直很自卑。換了風格後便更自卑。

原來的許蕭強勢且膽大,現在的許蕭沈默且悲傷。

“我覺得每一天都是碎的,我覺得世界好狹隘,無論是家還是學校。可是我見你的時候我會想穿裙子,會想紮雙馬尾,會想溫情而完整的赴約。我與外界拉扯著,她們企圖改變我的形狀,我竭力阻止,可還會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別扭。”

“啊!”許蕭猛的坐了起來,心臟像離開水的魚一樣求救般的跳動,仿佛是要沖出胸膛,又仿佛是微弱的不能呼吸。額頭大顆大顆的汗水往下流。她使勁的呼吸。隔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了下來。許蕭擦了擦額頭的汗,遲鈍的看向枕頭邊放著安眠曲的手機。夜太靜了,手機裏的音樂卻莫名其妙的顯得詭異。她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時間然後把音樂關了。房間裏好暗,許蕭翻身開燈。房間裏白花花的墻上掛了一副字畫,許蕭對著畫發呆,心裏一頓一頓的壓抑著。

頭昏的不行,她坐了起來找煙。手有點抖,直到點燃煙的那一刻才真正的開始平靜起來。

淩晨六點,又是噩夢。

許蕭在嘗試了好幾次入眠無果之後,果斷的決定不睡了。

天還不是很亮,屋外風卻很大。街道兩邊的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遠山黛藍,近處朦朧。嘩嘩作響的樹葉漫過靈魂,人清醒到了極點。而此刻又剛剛好,窗外也別是一般風景。失眠的人也有了一番好景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